前陣子開始看京都子的『與京都的賣身契』。她是出生自被約會強暴後因受孕而嫁給當初強暴者,父親對母親暴力相向、母親對子女言語暴力的家庭。後來,透過文字的書寫,試圖處理自己深埋心底的家暴傷口。她有篇『傷口不能被遺忘』,其中有段文章是這樣的:

傷口不能被遺忘,但可以癒合,只要我們願意開放地注視著這個傷口。
………
全力遺忘、表象原諒可以像一只神奇無痕繃帶,瞬間湮滅大小不同的刮痕,於今,我看著那個傷口上,所有倾力遺忘的作用力,就像那些強加於傷口上的粗糙繃帶,所有的細絲纖維都變成一把把利刃,再次經緯交錯地鞭笞、挖剮著早已血肉模糊的傷口,終於明白,我所傾注全力逃避的,傷口依舊,更形惡化。
於今,再次注視這個傷口,並非要怨懟或者尋仇報復,而是脈絡分明地看著所有作用力在自我反應與行為上,遺留下的諸多後果,以及思索能否在所有的苦難之中,找到存在的意義。疼痛有時,癒合有時,受難有時,解放有時,世間所有事無非生住異滅,隨時量變與質變的,而唯一能掌握變動方向的無非是自己,我柔軟地看著自己的傷口,是願意承認所有曾經的苦難發生過,而自己也在其中經歷一切,但是就在注視的當口,我也願意開始承擔起自己快樂的責任,這是在所有非人對待裡,別人無法自我們手上剝奪的,或許我們曾自我繳械地放棄過,但是看著自己在苦的牢籠裡打轉,我們難道不會興起一種脫離的生存本能。

藏傳佛教裡一再強調眾生皆有離苦得樂的潛質與權利,然而我們如何能在一個膠著的狀態去理解自我身在苦境,甚至產生位能去求變呢?佛陀有言四聖諦:苦、集、滅、道,全然明白苦的實相、生成原因、止息苦痛的方法與苦去除後的法喜清涼,就能將我們自無間地獄之中拔脫出來,只是四聖諦從何而來?或許從簡單、誠實地注視自己的傷口那一刻開始,我們就已經上路了!

當初在談離婚的時候,前夫不要兩個孩子的監護權,理由是:他照顧不來。前夫是獨子,當年結婚時,他媽媽催生催得可急了!因此,我以為,至少他媽媽會跳出來逼他跟我搶我兒子的監護權。實際上是,他姊姊代表他爸媽對我嗆聲:「你們倆要離婚,就自己去吵,別來煩到我爸媽!他們兩年紀大了,經不得你們吵。離了婚,孩子監護權拿去後,記得姓要改一改,改成你們林家。贍養費呢,多少人一個月三萬塊要養活一家四口都沒問題了,更何況你自己有月薪四萬以上不是嗎?養妳跟妳兩個孩子,已經綽綽有餘了。別再來跟我弟拿錢了!」而我娘家,一直極力主張要我放棄監護權,留給他們家自己負責。

不否認,當下那麼毅然決然地將監護權拿下來,並且給予前夫充分的探視權,是出於一種作母親的心痛:『瘌痢頭還是自己的兒子好!』──我這兩個寶貝,明明就是這麼聰明伶俐又長相端正,怎麼他們倆的爸爸、爺爺奶奶、外公外婆,通通在忙著要把他們兩推出去?沒關係,我生的自己來寶貝!
那樣的痛,我以為,在我日夜照顧著他們兩的生活起居、在我為他們兩寫著每天的快樂生活記錄、在前夫三天兩頭就申請要來照顧他們、在我娘家的父母弟妹們笑瞇瞇地迎接他們偶而的造訪,應該是消除了吧?至少,應該是漸漸遺忘了吧?

算是回應某人給的建言:
『抹去那些不愉快的回憶
就當一切都沒發生吧』
簡單地來說:「閱讀歷史,不是浪費時間。面對歷史的傷口,處理好過去,才能迎向未來!所有的今天,都是由昨天堆砌而成。所有的明天,都來自於過完的今天。」
看著孩子們一天天地成長,許多成長的喜悅與驚訝,我都是第一個感受到的。孩子的爸爸,還得透過我寫的BLOG來「分享」孩子們成長的喜悅。我以為談判離婚監護權時,看著眾人互推監護權時所受的傷害,已經過去了。然而,發生過的事情,不去面對它、處理它,一廂情願地以為時間會解決一切。其實,那個傷痛,只是被表面的笑容所埋藏,埋在心底深處,等著引爆它的契機。

面對傷口,處理它!

選擇遺忘;或是旁觀者口中的「放下」;甚或者是以過來人自居的「原諒」,其實,都不是真正可以讓我打從心底快樂起來的方法。

當初發現前夫對我說謊深受打擊時,我主動去尋求心理諮商師及心理醫師的協助。也許跟大學時代社團交好的學長姐係隸屬心理系有關,對於『原生家庭』對人的思想、行為與個性的影響相關的論述,竟奇異地有著研讀的興致。跟心理諮商師的對談,以及多方涉獵相關心理社會書籍。前夫的『原生家庭』父母相處方式與幼時成長經驗,與我的『原生家庭』父母相處方式與幼時成長經驗彼此之間的比較,讓我得以冷靜且中立地決定監護權在誰身上,可以提供孩子們較好的成長環境。也讓我更能夠誠實地承認自己的弱點、知道如何努力面對傷痛、與傷痛和平共處。而不是假裝它不存在、強迫自己當聖人,用著「原諒他就是原諒自己」的迷思自我麻醉。

他錯了就是錯了、與他聯手的她也錯了。我又不是聖人、也不是凌駕於他們之上的偉人。我只是個跟他們一樣平凡的凡人,沒有原諒他們的資格,只有努力過好自己的每一個今天的資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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